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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傷共行—那些尚未說完的事

發布日期 : 2025-12-08

【記者 王紓綝、曾珮甄/綜合報導】

片長:9分44秒

近年來,國家重新檢視戒嚴與白色恐怖時期的歷史傷痕。不論是受難者本人、後代,亦或是助人工作者,都揭示了這段歷史對於社會造成的影響。轉型正義的推動,正努力還原真相、理解傷痛,但那些尚未說完的事,也提醒著我們,修復之路仍在進行中。

數字之外的空白

白色恐怖受難者 陳嘉珍:「我爸爸經常有時候會自己掉眼淚,他說,一個小孩被關出來,還會投稿。所以那時候我被關的時候,我的忍耐度也已經看得很開了,把一切都放開了。」

根據1989年中華民國法務部報告的資料顯示,戒嚴時期,軍事法庭受理的政治案件約29407件,牽涉受難人數為14萬人,其中,被處決人數為3000到4000人。然而,這些數字從來都不是完整的全貌。歷史檔案的散落、證詞的斷裂,許多家庭至今仍無法確定親人的真正遭遇。威權時期暴力的數據統計,並不只是冰冷的紀錄,也是一段至今仍在拼湊中的集體傷痕。

白色恐怖受難者 陳嘉珍:「因為我把那個政治課本那個總統的相片,我給他寫共匪頭目,那個輔導長就集合到教室去,一人發一張紙給你,就從那黑板就寫字,最重點就是共匪頭目這個筆跡就對了,一直對一直對一直對,那個整連都對,因為你的筆跡絕對跑不掉,就是這樣抓出來的。那時候輔導長就把這個腳頭扣到你的下部,你會痛啊,很痛啊。進去的時候,我家裡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哪裡了啦,過年也沒有回去,當兵有放假的時候,那時候一直關一直關,關到審判完。」

從判決到監獄  漫長的歲月

而真正的考驗,是在被帶走之後才慢慢展開。對許多人來說,那是一段無法預知、不知道盡頭的漫長歲月。

白色恐怖受難者 陳嘉珍:「那時候才給你審判,審判了三年半,要不要上訴?因為我有聽過,你再上訴就會加重量刑,再上訴就是無期徒刑,再上訴就要槍斃,是這樣,然後我就被送到那個台東泰源監獄去,要思想改造的時候,裡面就是英文、日文,你都可以學習,那時候我進去的時候,就是那個施明德跟那個柯旗化(一起),還有其他的,我台中的同鄉,他會拿零用錢給你,那時候就是說沒有錢,就是這樣來的。」

看不見的跨世代創傷

對於許多家庭而言,政治暴力的影響跨越了時間。不只是當事人,連後代也在不同程度上承受著它的重量。

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彭仁郁:「相較於政治受難者本人,他知道自己直接承受了國家的暴力,有些後代是在父母被關押之後,出獄之後才出生的,那這些二代或三代,其實絕大部分,都不知道他們父母經歷了什麼。所以他們的傷很特別的地方在於,他們不知道自己受到政治暴力創傷的影響,所以可能會展現在他們會以為自己是,以為自己就是一般的精神病患,因為有些人的確去看了精神科、身心科之後被診斷成憂鬱症、躁鬱症。那為什麼會這樣子呢?因為,其實政治受難者長期因為過去的黨國的教育,跟他們動用媒體,長期的污名化這些政治受難者,以至於說,絕大部分的政治犯出獄之後,是絕口不提他們經歷的事情,所以下一代不知道,但是某種程度他們也在精神上面繼承了這樣子的受迫害的恐懼。 這些恐懼不安的情緒會在親子的關係當中,用某種隱約的,我們講潛意識的傳承會傳遞給他的下一代,下一代接受了這些不安的情緒跟恐懼,通常都要經歷很多的困境,然後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,看到長輩去申請不管是二二八或是白色恐怖的補償或賠償,他們才隱隱約約發現說,我們家好像有什麼事情,所以這個不知情的承受恐懼情緒,這件事情的影響是非常的深層,但是又很難被察覺。」

白色恐怖受難者 陳嘉珍:「我不會講啦這個,過去的歷史還給下一代有什麼意義,我也感覺這樣啊,現在是什麼時代了。」

助人工作者的心靈調適

陪伴受難者走過創傷的,不只有家人。對助人工作者而言,每一次的理解、每一次的傾聽,都是再次貼近歷史的傷口。這樣的靠近與陪伴,在他們心中刻下了難以忽視的感受。也讓他們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調適方法。

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彭仁郁:「助人專業工作者進到政治暴力創傷場域,的確很容易有替代性創傷,替代性創傷的來源有好幾個,一個是當然,你知道受創的人,他有時候因為他的受苦,他被困在他的那個創傷當中的時候,他很難跟別人相處,所以這個工作的困難度本身跟這個他,因為專業助人工作者必須要理解這個受創的人經歷過什麼,所以,當他看到其實是人性跟國家的黑暗面的時候,他自己也會產生跟受創的人一樣,或是類似的絕望感、無助感。所以這個見證創傷的黑暗面本身,它的確會有一個因為要同理跟共感的關係,這個共感本身,因為很投入的關係,沒有辦法拉開距離,會有替代性創傷的出現。」

社團法人台灣南方社會力聯盟個管組長 林煒珊:「如果真的有遇到真的很自己心坎過不去的,那我還可以跟我的督導做討論這樣子,因為確實在做這樣子的工作,總是會有我們專業、我們心理學角度來看可能會有投射的問題、移情的問題。我覺得我自己個人的部分,我最喜歡的就是下班回家煮飯給自己吃,這個過程中,可以讓我的心情就是沉澱,對,就是讓自己步伐,就是慢下來這樣子,這是我覺得對我來講是一個照顧我自己一個很好的方式。那第二種的話就是我喜歡去走路,會去走個半小時到一小時這樣子,我就會覺得,就是讓自己有一些釋放啦,我就會聽歌啊這樣子。」

轉型正義再啟動

即使威權統治的年代早已成為歷史,但那些傷痕從未真正消失。近年,國家開始重新面對過去,試圖透過轉型正義的推動,回應這段深埋的集體創傷。重新翻開歷史,是為了讓真相被看見,讓尊嚴再次回到他們的身上。

社團法人台灣南方社會力聯盟個管組長 林煒珊:「2018年他有這個轉型正義,就是促轉會的成立,然後想要來推動,想要站在國家的角度,來賠償這些政治受難者,跟他的家屬們這樣子,那怎麼透過我們的陪伴,他們可以如何的,就是走向那個修復之路這樣子。」

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彭仁郁:「那如果大家都能夠用自己一點點星火微光的力量,聚集起來的時候,也許我們可以,我們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不一樣,我們可以讓受到不義的人的數量減少一點,我們可以讓體制更公平、更正義,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」

在受難者的記憶裡,在後代的迷惘裡,在助人工作者的陪伴裡,他們共同拼湊出這段歷史的形狀。

轉型正義不是一段已經劃下句點的故事,而是一個仍在進行中的過程。那些未被說完的過去、未被填補的空白,仍在等待被理解、被記錄、被正視。願我們在理解創傷的同時,也找到修復的可能。而當更多人願意靠近,轉型正義,才真正開始向前。

白色恐怖政治受難者紀念碑的受難者姓名特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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